鹿卿白

8、

比旺达先反应过来的是托尼，他立刻扒着旺达的胳膊问道：“什么叫不见了？你们连个小孩子都看不住吗？”

猎鹰紧抿住嘴唇，隔着屏幕瞪着托尼，憋了一会儿，然后泄了气一样叹了口气，问道：“托尼，你听他提过可能去哪吗？”

托尼真希望他听过，但是他还是咬住了嘴唇摇了摇头。

“他没有提过他想回家之类的话吗？”这回切进频道的是斯科特。

托尼更大幅度地摇了摇头，语气笃定：“他不会想回去的。”然后托尼产生了一个猜想，虽然有些不敢相信，但是那个想法还是冒了头。史蒂夫会为他那么做吗？他有点咬不准，他飞快地瞥了眼还在商量的旺达和猎鹰，觉得或许这种想法还是让别人说才比较合适？如果能引起他们的重视的话。

“托尼，你想到什么了吗？”这次说话的是娜塔莎，背景中她在飞快地在基地里穿梭寻找。

托尼迟疑了一下，舔了舔嘴唇：“我有一个想法。”

“快说啊。”旺达在旁边催促道。

托尼瞥了她一眼，有些不确定。

“托尼，史蒂夫刚才发烧了，我们害怕他的情况会更糟。”娜塔莎冷静地告诉他。

托尼看着她，然后裹紧了毯子，手紧紧攥着毯子边，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道：“你们说，他会不会是来找我了。”

一时的静默几乎要把托尼的肺给挤碎。

“巴恩斯第一反应就是从你们的卧室找到洗衣房，可是没有。”娜塔莎的表情有些遗憾，她看了托尼一眼，跟身边的人——应该是巴恩斯说了句什么。

托尼一时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深吸了口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哦，是这样啊……”

“但是史蒂夫并不知道路，他可能迷路了。你们有没有去找从他们卧室到这里的岔路？”旺达瞥了托尼一眼，马上接道。

“那你以为我们现在在干嘛？捉迷藏吗？”克林特气哼哼的声音从屏幕里传来。“巴恩斯也这么认为，我们在找啊！”

托尼觉得他的肺好像又苏醒过来一样，他再次抓住旺达的手腕，冲克林特叫道：“通风口，你们得检查通风口。我们晚上才商量过怎么去厨房的路线最安全。”

“英雄所见略同，恩？”克林特从屏幕上对他笑道，他可笑的低着脑袋，托尼能看到他四周狭窄的空间。

“找到他了！”和“卧槽！”的声音声音同时响起，旺达和托尼面面相觑。

“怎么了？”旺达皱着眉头问道。

“你怎么在这里？！”和“放开史蒂夫！”的声音又同时传了过来，都带着点气急败坏。

只有克林特干笑着转向屏幕问托尼：“嗨！托尼，你想不想见见旺达的男朋友？”顿了顿，小声道：“或许还有你的前女友。”

史蒂夫迷迷糊糊地醒来，他动了动有些酸疼的脖颈，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并不是在自己的床上。这让他一瞬间清醒了，他慌乱地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紧紧地攥着。他向右扭过头，托尼毫无防备的睡颜就这样映入了眼帘。

史蒂夫愣了愣，他看着托尼在薄薄眼皮下飞快转动的眼珠和长长的睫毛，还有对方鼓鼓的腮帮子，忍不住伸手戳了戳，然后他就得到了一个被口水沾湿的枕头。

托尼吧嗒了一下嘴，皱着眉哼唧了一声，然后突然睁开了眼，大眼睛愣愣盯了史蒂夫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醒了？”

史蒂夫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环视了一圈，有些疑惑：“我们这是在哪？”

托尼坐了起来，这才发现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他好像被烫了一样松开了史蒂夫，而史蒂夫手指动了动，才抑制住拉住他的想法。

“他们说这是我家里。”托尼眨了眨眼，满不在乎地环视了一周，然后拍了拍床：“但是我让他们把咱们俩的床单和被子拿回来了。”

史蒂夫低头，果然看见自己裹在钢铁侠的被子里，但是一时间他还跟不上托尼的思路，有些疑惑地问：“你家里？我们是在你家里？我们为什么会在你家里？”

托尼抿住了嘴唇，耸了耸肩。

史蒂夫还想再问些什么，但是迟疑了，他看到托尼乱转的大眼睛和被咬住的嘴唇，他的表情也凝重了一些：“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相信他们？”

托尼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挠了挠头，表现得有些困扰，这可不太容易，因为托尼·史塔克从来都不畏惧问题。托尼摇了摇头：“这有些复杂……”然后他抬头看向了史蒂夫，突然挑了挑眉，表情变得尖锐：“不如我们先从简单一点的说起，你干嘛要逃跑？”

“逃跑？”史蒂夫瞪大了眼睛。

“旺达的男朋友说他在基地边缘的通风管道里发现了你，你带着食物和水，看起来就像逃跑的样子。”托尼用一种颇为尖锐讽刺的语调说道，同时抱起了胳膊。

而史蒂夫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现在他明白了，那些托尼眼睛中不敢直视他的东西是什么了，还有他开始变得尖锐又讨人嫌的态度，他恼火地瞪着托尼，问道：“你以为我是要逃跑？”

托尼在史蒂夫越来越恼火的注视下微微畏缩了一下——以一种极小的幅度。但是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自己又不是扔下别人逃走的那一个，为什么要害怕？就好像让他心烦意乱的事儿还不够多一样。于是他也不甘示弱地瞪着史蒂夫：“那能是什么？难道是你心怀愧疚打算来救我吗？”

史蒂夫的脸以一种十分可疑的速度涨红了，他瞪着托尼，蓝眼睛里仿佛也蓄上了些雾气。

“哦……”托尼的脸也开始变红了，他挠了挠头发，就好像那里还不够乱似的。

史蒂夫真希望托尼能够闭嘴别再说那些能让他更尴尬的话了，但是那是托尼，他听到对方接着说，带着干巴巴的紧张感，还有点洋洋得意：“所以，你真是想去救我的，只不过迷了路？”

史蒂夫忍无可忍地去用手捂托尼的嘴巴，但是被对方灵巧地躲了过去。

托尼这回不紧张了，他声音里的得意都快长出尾巴翘起来了，他两下子就钳制住史蒂夫的手，没费多少力气：“还是在你发烧的时候？”

史蒂夫跟他较劲弄得满脸通红，他死死地瞪着托尼，蓝眼睛里就像有一股火。

托尼笑着松开了他，趾高气扬：“放松点小个子，幻视说，你肺部有感染，不易剧烈运动。”想到这儿，他的表情严肃了一些，笑容也消失了，他摸着下巴说道。“看来漫画里说的没错，幻视说如果你再不注意身体会诱发哮喘和心脏病。”

史蒂夫的身体再次紧绷了，他不喜欢听到这些话，因为他从小到大听了无数遍了。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得这么多的病，也没有哪个正常人愿意和得这么多病的人玩儿，史蒂夫仿佛被抽走了力气一样。他见过托尼是多想讨好娜塔莎，虽然他嘴上说不在乎，但是他是想得到其他人的喜爱的。

就和他一样。

“你是第一天知道？抱歉拖了你的后腿。”史蒂夫区腿坐了起来，两只手环住膝盖。

托尼没有反驳，他也反常地安静地坐在了他的身边，侧过脸去打量他倔强的侧脸。

但是史蒂夫打定主意不想看他，也打定主意不管一会儿托尼说出什么刺人的话，他都不会理会，至少不能在他面前哭鼻子，就好像他不止是个弱不禁风的小个子，还是个爱哭的傻瓜。他扣着手心下金红色的床单，身子几乎僵直。

“你确实拖了我的后腿。”托尼安静地指出。“而且你出了什么问题，他们都会算在我头上。”

史蒂夫眼睛里的湿意更重了一些，他紧紧地咬住嘴唇，不知道是该反驳还是该道歉。如果娜塔莎说得没错，托尼确实是因为他才受到责罚的，他不能责怪托尼，尤其托尼说得还是实话。但是他就是觉得伤心，特别伤心。一般人不会这么直接说出这么不近人情的话的。

“所以，事情是这样的，小个子。”托尼凑到了他的脸庞，抱着脑袋看着他。“如果你下次再这么鲁莽、冲动、不计后果。咱俩就绝交。”

史蒂夫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他。

托尼的表情一点儿也不抱歉：“你总不能老是拖我后腿吧？”

“但是我是为了谁？！”史蒂夫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委屈地叫了起来，眼圈都红了起来。“娜塔莎说你是怕我失去朋友才替旺达顶罪的，我想我总得去帮帮你……”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神情也越来越伤心。

“娜塔莎说得？”托尼看起来有点意外，他摸了摸下巴想了想，然后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别在意，我只是看你太可怜了，毕竟有那么两个朋友也不容易。而且你还生病呢！”

“但是你也是我的朋友。”史蒂夫吼了出来。

“哦……”小托尼拖长了声音，史蒂夫压根不用担心托尼取笑他，因为他也正红着脸向别的地方乱瞥。他看着史蒂夫，干巴巴地说道：“你是认真的？”

史蒂夫使劲瞪着他，大有他再乱说话就要吃了他的趋势。

托尼难得磕磕巴巴地找着借口：“那你也太莽撞了，我是说，他们又不是九头蛇，你当然不用……”

“但是巴顿他们都害怕那个处罚。”史蒂夫撅起了嘴巴，他同样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没托尼那么多。但是他明智地选择不再为难不好意思的同伴，反而有些担心：“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托尼撇了撇嘴。“不过是他们无聊的游戏而已。”

“游戏？”史蒂夫看起来依旧有些不太相信。

托尼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儿，然后告诉他了关于洗衣房的别称以及他破坏了猎鹰最新买的洗衣机的“壮举”，讲到这儿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得意。

“那后来呢？”史蒂夫忍不住问道。

“后来，就发现你不见了。”托尼耸了耸肩。“再后来，他们就发现基地被幻视他们不知不觉地入侵了。”

“幻视？”

“旺达的男朋友，长得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但是他们说他是我创造的他。”托尼心不在焉地说道。

史蒂夫敏感地感觉到托尼似乎并不像他表现得那样兴奋，甚至于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没那么得意，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托尼，还有有些不明白：“你创造的？他是一个人？”

“应该算是一个人，那取决于你对人是怎么定义的。”托尼耸了耸肩，然后靠在了床头上，眼睛盯着天花板。

史蒂夫这才打量起周围的环境，相比于他们在基地的房间，这间显然要大好多，甚至在史蒂夫眼里大得离谱了，在房间的一角除了堆了一些玩具外甚至还有一座滑梯。唯一让他有点亲切感的是他和托尼的床，依旧整齐并排地放在那里，上面铺着他们俩刚选好的床单和被罩。他咽了咽口水，然后问道：“然后我们就来到这里了？”

托尼点了点头。

他还记得旺达带着他冲到了客厅的情景，那场面实在算不上愉快，至少对托尼来说。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他披着个毯子，而里面什么也没穿。而那个跟幻视站在一起的有着金色头发穿着整齐三件套的女人看起来快哭了。她怒气冲冲地环视了所有人一眼，然后低下头率先跟他打招呼：“你好，托尼。”

托尼很想告诉她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好，但是看着周围人的神情还是选择什么都没说，他转脸就看到了被中间那个有着可笑的紫色脸庞的家伙抱在怀里仿佛昏迷了一样的史蒂夫，忍不住皱起眉头尖叫了起来：“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这也是我们想知道的。”一个走路样子有些不太一样的黑人从那个金发女人身边走了出来，他全身都覆盖着白蓝相间的钢铁盔甲，看起来和史蒂夫被子上的钢铁侠有点像，这让托尼有些疑惑了。而那个穿着钢铁盔甲的人一脸严肃地问道。“为什么罗杰斯在发烧昏迷在通风管道里，而托尼……”他瞥了托尼一眼，在划过他的时候眼神柔和了一些，但是转向猎鹰他们的时候又严肃了许多，甚至有些敌视：“托尼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这说来话长了。”克林特低声嘟哝了一句，但是托尼从他的脸上没发现多少担心的样子。

而且那个人叫他“托尼”，那个金头发看起来很亲切也很美丽的女人也叫他“托尼”，托尼数了数，他们一共来了三个人，中间那个抱着史蒂夫的家伙看向旺达的眼神都恨不得黏上去了，所以他转脸看向那个一直温柔注视他的金发女人，问道：“如果我没说错他的性别的话……”他用拇指指了指罗迪，然后接着说道。“那么你就是我的前女友喽？”

所有人都静默了，小辣椒挑起了眉：“是谁告诉你的？”

托尼耸了耸肩，然后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克林特，他转向鹰眼然后挑了挑眉。

克林特发出了一声嚎叫——很显然是娜塔莎下得黑手。

托尼这才觉得有点解气，他转向了小辣椒，看着对方没有一点生气的痕迹，只是看着鹰眼冷笑了一声，然后转脸看向托尼：“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这个故事有点儿长。”托尼终于有点不好意思的模样了，他挠了挠头，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看起来我前女友还是挺辣的。”

所有紧张的气氛都被他这一句话给打散了，斯科特和罗迪都吃吃笑了起来，罗迪意味深长地加上了一句：“确实很辣。”

托尼稍稍松了口气，然后看向了幻视怀里的史蒂夫，咬住了嘴唇：“他怎么了？”

“发烧，初步判断是肺部感染，当然还需要带他回去做进一步的检查。”幻视温和地说道，带着一股让托尼熟悉放心的腔调，他的口音让他想起了贾维斯。

“等等，你说得回去是回哪里去？”猎鹰看起来有些防备。

“史塔克大厦，毫无疑问。而且托尼也会去。”罗迪上前一步，用一种笃定的语气挡在了幻视面前。

猎鹰的气焰看起来被压下去了一点，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瞥过罗迪的腿，然后皱起了眉：“我们不能让你们就这样把他们带走。”

“而且你们还是在半夜闯进我们的基地。”斯科特补充道。

“我们刚刚做好了一切准备，包括总统本人签署的短期特赦令。”小辣椒直起了腰，让托尼佩服的是她转过脸就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假笑面孔，尤其是在眼睛扫到巴恩斯的更冷峻了几分。

“理由是什么？”娜塔莎平静地问道。

而小辣椒毫不避讳地和他对视：“高威胁等级的超级恶棍，钢铁侠身体不适，需要你们的合作。”

“所以罗斯将军就放弃了他崇高的政治目标？”克林特忍不住讽刺道。

“只是一段时间，他不太乐意。不过史塔克先生在事情发生前就安排好了一切。”幻视平和地说道。

小辣椒看了小托尼一眼，眼神有些悲伤。但是当她抬头看其他人的时候又变成了那种极难对付的样子：“所以，我们能出发了吗？”

“等一下，如果……我是说如果，一旦史蒂夫变回来了，你就会监禁他吗？”旺达问道。

托尼闻言一愣，再看向小辣椒他们的目光就没那么友好了。

幻视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实事求是地看着旺达说道：“我无法保证。”

旺达对着他露出了一个虚弱而无奈的微笑。

“我们需要商量一下。”娜塔莎和其他人对视了一眼。

罗迪耸了耸肩：“史蒂夫需要治疗。”

室内的气氛一时间又僵住了，过了几秒钟，克林特忍不住先出声了：“就好像我们没被监禁过一样。”

娜塔莎对他挑眉。

而克林特的神情没有往常的漫不经心，他看着娜塔莎和其他人，耸了耸肩：“我们总得找到让他们变回来的方法，难道你们一直想带孩子？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啦……”再看到其他人若有所思的表情后，他知道大家已经做出选择了，于是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往好的方面想一想，我们可以跟他们一起去，而且现在没有注册派的领导人。”

“往不好的方面想，我们不知道谁会是下一个。”一直沉默的冬兵接过了他的话。但是他迎着罗迪和小辣椒极为不善的目光首先来到了他们那边。“所以我们别无选择，我们需要史蒂夫和……托尼回来。”